云南乌龙：冰火交织的奇妙之旅

她说，她喜欢生普的香和云南大山深处的幽幽醇香，但喝生普身体会觉得过于清冽，甚至于冷冽。这款古树乌龙有云南古树的底香在，但同时比较温和，兼有乌龙的香气与口感，对她来说刚刚好。

文|桃花庵

张岱第一次拜访闵汶水，几乎吃了闭门羹。

没办法，在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明代末年，作为秦淮河畔、桃叶渡头红得发紫的著名茶人，来往官商络绎不绝，文人名妓不断，叨扰之俗客众多，岂容一一接待？经过去而复返的折腾与漫长的等待，张岱好不容易得到了和闵汶水一起喝茶的机会。面对不明来历的新面孔，闵老头免不了要拿茶试上他一试：

张岱：“这茶产自何处？”

闵老头：“是阆苑茶。”

张岱：“不要骗我！是阆苑茶的工艺，但味道不像阆苑的。”

闵老头偷笑：“那你知道这茶是哪儿产的吗？”

张岱：“怎么那么像罗岕茶？”

闵老头咋舌称道：“奇！奇！”

（明）仇英《南都繁会景物图卷》（局部）

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图卷全长355厘米，宽44厘米，详细描绘了明永乐年间南京秦淮河畔的景况。

闵汶水用阆苑茶的工艺制作罗岕茶的原料，还诓说那是阆苑茶，却被懂得品茶的张岱识破。张岱喝出了茶里的道道，通过了这场品茶界的高手测试，得到闵汶水“奇！奇！”的称赞。

真正的爱茶人之间打交道就是如此简单。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只拿茶出来喝，端看你的品鉴力到了哪里。而打破传统的制茶惯例，以A茶的工艺制作B茶的原料，甚至故意加点误导性说明（如“这是阆苑茶”），其难度系数几乎类似某些省份高考数学卷的最后一道大题——只有真正的高手才做得出。

这一次，三联爱茶也出了一道类似的品茶题：用云南大叶种的古树茶原料，采融合闽地南北的乌龙茶工艺，制作出这款古树乌龙茶。

上个月，新制的毛茶刚出炉，便被我捞了点茶样投放到武夷山一位友人处。他兴味盎然，邀约当地诸多制茶人、茶友，来了一场又一场当代版《闵老子茶》盲品测验：

头几泡，“这是白鸡冠。”

几泡之后，“不对，不像白鸡冠……”

中段数泡，“这茶什么品种，怎么这么耐泡？”

尾水or察看叶底，“这不是武夷山的茶！到底是哪里的？”顿时摸不着头绪。

——以上来自测验总结，综合最高频率的答卷内容凝练而成。

临沧的永德大雪山海拔二千余米，茶的特殊韵味油然而生。

品饮乌龙茶也如同欣赏文艺作品一般，从开汤到尾水，有着属于自己的起承转合。一般来说，开头几泡喝工艺，中段喝品种，尾水喝山场。这款古树乌龙焙火较武夷山普遍的为轻，开汤清香悠扬，有点像白鸡冠，然而喝着喝着，云南大叶种的品种味逐渐登场，与武夷白鸡冠产生了明显区隔。由于当地的茶友们对云南茶不熟悉，又陷在武夷品种的思维惯性中，故而难以猜出。

不过，茶的山场气，即茶叶原料产地的味道是最难欺人的，熟悉之人一喝便知。这也是为什么一众武夷山人到了茶汤的尾水便可以断定古树乌龙原料不是来自武夷山，因为它没有属于武夷山的风土味道。合理推测，张岱之所以能品出闵汶水那款茶是罗岕茶的原料，大概也是喝到了尾水，借着尾水的山场气息辨别的吧。

当然，古树乌龙的尾水也是甘甜持久、可圈可点的，毕竟，它的原料来自云南的深山。云南是个好地方，除了崇山峻岭阻隔了外来的污染源之外，它的气候、生态、生物多样性，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神秘感与魅力。若是喝惯了云南古树茶的茶友，应不难辨认那独属于云南古树茶尾水的那种甘甜与幽香，那是别的产地、别的自然环境所无法取代的。

独属于云南古树茶尾水的那种甘甜与幽香是无法取代的。

古树乌龙的原料来自临沧的永德大雪山。不讳言，临沧的普洱茶在我的评价体系当中，比起质感厚重的西双版纳，并不算是非常值得称颂的。然放诸几大乌龙茶产区的山场环境，却又有过之而无不及。临沧的永德大雪山海拔二千余米，属国家级的自然保护区，森林覆盖率、生物多样性自然不在话下，茶的特殊韵味油然而生。邻近保护区的乌木龙乡是彝族人的居住地。彝族人尚黑，每逢乌木龙的赶集日，仍可见许多穿着黑衣、头袋黑巾的妇女背着竹篓采办生活所需，保留着传统的生活方式。

彝族人与外界接触得少，还十分纯朴。乌木龙周边的古茶树风味，还真有点彝族人的敦厚之感。茶树如人，年轻时意气风发、浓香袭人，而过尽千帆后，所沉淀下来的往往是近乎本真的韵味，含蓄、厚实。有一种说法是：年轻的树以氮类化合物代谢为主，滋味鲜爽抓人，而老茶树的代谢则以碳类化合物为主，糖类及多酚类物质的含量较高，反应在茶汤就是醇、甜、厚重，刺激性低，有时还稳到有点撩不动。只有静下心来细细品读，才知回味无穷。

茶叶原料产地的味道是最难欺人的

上个周末，我带着几个茶业系的研究生一起喝茶，临时兴起拿出古树乌龙出来分享。安徽是绿茶产区，好的普洱不多见，人们也不大喝得惯普洱茶。一位同学说，她喜欢生普的香和云南大山深处的幽幽醇香，但喝生普身体会觉得过于清冽，甚至于冷冽。这款古树乌龙有云南古树的底香在，但同时比较温和，兼有乌龙的香气与口感，对她来说刚刚好。且一种茶里面喝出两种茶的味道相互融合又相互独立，前后呈现出变化，还是觉得很奇妙。

“那款古树乌龙闻干茶时有点像广东乌龙，前面三泡的感觉有云南大叶种的气息，但是还是能感受到乌龙的味道，到了后面几泡味道会更偏向生普，但是整体滋味很醇，不会像生普那样刺激，很耐泡。”另一位学茶叶审评的同学分享。兼有乌龙与生普的香气滋味特点，但比生普温和，不似生普那般霸道，是较多的对这款茶的评价。

古树乌龙兼有乌龙与生普的香气滋味特点。

实际上，说生普苦涩、冷冽或霸道，大约和说武夷岩茶烟熏火燎、说安溪铁观音青涩伤胃一样，是市场上滥竽充数的大宗茶对纯正精品好茶的口感霸凌。张良年轻时可以雇人用铁锤砸秦始皇，汉朝建立后却知道功成退隐，树也和人一样，年龄渐长、岁月风霜之后，往往褪去铅华，流露本真。云南的大树茶本就是温和、不刺激的，再加上乌龙茶去苦去涩工艺的锤炼，它更是脱胎换骨。

也许这款乌龙没有别的乌龙那么千回百转，却是娓娓道来，不绝如缕。古树厚重的茶质需要相比于普通乌龙茶减半的投茶量，多一点耐心，品味一下属于你的“阆苑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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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