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菊花石：一段不寻常的传承

我们家灶房前有个长方形的水泥饭桌。饭桌的四个腿用砖头砌成，桌面上镶了盖房剩下的白色瓷砖，一年四季饭桌都在那儿。饭桌旁边是一棵核桃树，核桃树的绿荫刚好罩着饭桌。

水泥饭桌被父亲捡的石头围了一圈，我们吃饭就坐在石头上，父亲经常把它们打理的干干净净，不存一丝尘土。

一天回家吃饭时，突然发现多了一块石头。那石头通体红润，没有一丝杂色，玫瑰红略深一些，闪着晶莹温润的光泽。大约长一尺，高八寸，呈不规则的长方形，最奇特的是石面上满是盛开的菊花纹理，没有枝叶，全是花朵，一朵朵铺满整块石头。花朵纹路清晰，花瓣末梢弯曲上翘，一层层绽开，形似母亲种的墨菊，父亲就给石头起了个名字“菊花石”。

那天父母亲在河滩地里收割完油菜籽准备回家。淌水过河时，父亲被不远处水里闪着耀眼的红色光芒吸引住了，走过去，发现原来是水底的一块石头，红色的。外边露着半截，有一小半还在泥沙里。父亲拿来了撅头，把那半截从水下刨了出来。清洗干净后，父亲高兴地说“这是块奇石啊，咱拉回家去。”劳累了一天，还要拉上这么块重东西，母亲有些不乐意，在父亲的坚持下还是把石头抬到架子车上拉回了家。

菊花石就自此就成了我们家水泥饭桌旁边众多石櫈中的一个。每次回家吃饭，我都喜欢坐到菊花石上，冰冰凉凉的。有时舀一勺清水，洒在上面，看那红色的花瓣由淡变浓，鲜艳，滋润，透着温润柔和的光，石面的菊花更清晰地凸现出来，一朵连着一朵，美不胜收。

有次回家，发现石头不见了。父亲说前几天院里来了个人，围着菊花石转了两圈，用手在石头上摸索了片刻。

“多少钱，我买了。”那人似乎在试探着说。

“河里捡的，就费了些力气，没想着卖钱，你要看好的话100元拿去。”

“那就好。”那人爽快地付了一百块钱，把菊花石拉走了。临走时还夸父亲有艺术家的眼光，以后捡到好的石头，他还会来。父亲的讲述漫不经心。

“爸，你可能被骗了，那块石头也许很值钱的。”我有些埋怨父亲，让人家捡了个大便宜。儿子也跟着说，他同学的爷爷捡了一块石头卖了两千多。

父亲抿了一口茶，慢慢悠悠地说。“别心疼了，那块石头又不是咱家的，咱只花了点力气，100元不少了。放咱家里也就几个人看，要是遇上懂石头的，再加工打磨可能更好看，说不定还能参加展览呢！”

“如果让全村几千人满河滩找，也不一定能找到，能碰上也是咱的福气，咱还能指望着它发大财吗？”父亲轻描淡写地说着，我也不忍心再责备父亲了，反正菊花石已经卖了，就岔开了话题。

我在百度里输入“菊花石”搜出来的信息和父亲的菊花石完全不一样，菊花石独产于湖南浏阳市，外表青灰色。如果不是，那它到底是啥石头？如果是，那它又是怎么跑到几千里外的河滩里呢？

我又想起母亲讲的一个故事，一个穷孩子，每天放牛时都要经过一块草木茂盛的坡地，看到大雁每天都落在同一块大石头上，整理羽毛或凝视远方，他悄悄地认下了那块石头。孩子长大后盖房娶媳妇时，把那块石头运回家，匠人凿开时，里面竟然藏着一块举世无双的美玉，敬献给皇帝做成了玉玺，因此放牛的穷孩子也飞黄腾达了。这也许是善良的人们在给穷困僚倒的人宽心呢，但也说明石头的价值不可预知，要不哪来“赌石”的狂热与刺激？

我猜测着那块玫瑰红的菊花石里，那些绽放的菊花，晶莹剔透的花瓣是怎么长在石头里的？

既然我浅陋的知识无法科学的解释它的存在，那就允许我展开想像的翅膀，构思千百万年前的一场美丽邂逅，盛开的菊花和溶化的岩浆热烈相拥，美好和激情让菊花顷刻间绽放成时光里爱的永恒。

父母亲有缘遇到菊花石，我们一家人也能一睹其芳容，而且它陪伴我们半年之久，确实应该很知足了，难道我们的菊花石里也有玉玺？还指望着它飞黄腾达？

渐渐地我理解了父亲对菊花石的风淡云清，也学到了他不慕钱财、豁达通透的人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