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传奇：游牧族群串连的欧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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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传说和日本国歌的历史起源是什么？
03-04
最近这几年，可能很多朋友都对唐朝奇书《酉阳杂俎（zǔ）》有所耳闻。这本书是唐朝博物学家段成式在公元9世纪创作的一本笔记小说集，内容涉及各种神鬼传说及异域奇闻，还有些作品中曾出现超越时代的科幻描写，至今读来都让人拍手称奇。此外，这部书还非常奇妙地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渠道产生过国际影响，比如一些近代在世界各地广泛流传的“欧洲”童话在《酉阳杂俎》中竟然可以找到原型，而且日本国歌《君之代》中竟然也有内容也被一些学者认为源自《酉阳杂俎》，那么《酉阳杂俎》里究竟讲了些什么故事？它的作者又是什么人？其中最令人惊叹的内容又有哪些呢？
《酉阳杂俎》的写作背景
《酉阳杂俎》的作者是生活于晚唐时期的官员段成式。这个段成式出身于唐朝的一个官僚世家，他的先祖段志玄在唐初时因为辅佐李世民有功，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而段成式的父亲段文昌则在唐宪宗（公元805年-820年在位）朝出任宰相。
段成式的先祖段志玄曾位列唐朝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行列
也许是因为父亲曾经担任宰相，让段成式借了些光，所以他没有参加晚唐时已经比较规范的科举考试，很早就直接进入了唐朝的秘书省，当了一名校书郎。而唐朝的秘书省基本上就是掌管皇家图书馆的部门，校书郎又是专门做文章和典籍校对的人员，所以段成式在此期间应该是接触到了大量不同类型的古代文献，很有可能他在此期间积累了大量奇闻素材，为后来创作出《酉阳杂俎》奠定了基础。
不过在唐朝，段成式主要的名气来还是来自于他的诗才。当时他的写作风格与李商隐和温庭筠诗风类似，所以他的诗歌风格与这两位诗人一同被称为了“三十六体”（据说是因为这三个人都排行十六……）。
《酉阳杂俎》的一页内容
不过今天我们要说段成式还是因为《酉阳杂俎》。但在说《酉阳杂俎》的内容之前，桃花石杂谈觉得这个书名也值得说两句。《酉阳杂俎》里的“酉阳”是指位于今天湖南省怀化市沅陵县的酉阳，但这本书却并不是在这里写成的，它叫《酉阳杂俎》主要是因为一个一个传说。
明朝人所画的“焚书坑儒”
根据这个传说，在秦始皇“焚书坑儒”时，博士伏胜偷偷地把大约5000卷书籍运到了酉阳的大山里藏了起来，在秦朝灭亡之后才把这些书拿了出来，献给了建立汉朝的刘邦。虽然这个故事还是属于传说的范畴，但在后世也有一定的流传，后世经常有人用“酉阳”这个词称呼传世的珍贵典籍，所以段成式所写的这本书才被称为了《酉阳杂俎》。
《酉阳杂俎》里的奇闻怪谈
《酉阳杂俎》总共有三十卷，其中包括1300个条目，总字数达到了65万字之多。因为其内容极为广博，而且包含有神怪故事和异域奇闻，所以可以说也成为了后世大量其它文艺作品的灵感源泉，后世的名著《太平广记》和《聊斋志异》中都有一些内容的源于《酉阳杂俎》。而到近代之后，《酉阳杂俎》中的一些描述还会经常被一些近现代的文艺作者截取，使很多没看过《酉阳杂俎》的朋友对其也会感到非常熟悉。
《太平广记》有不少内容引用自《酉阳杂俎》
比如，《酉阳杂俎·贬误》篇中有一个关于鲁班的故事：当时鲁班自己在凉州建高塔，但没过多久就想留在家里的媳妇了，然后鲁班就做了一个会飞的木鸢，每天晚上坐着它飞回家里偷偷和媳妇团聚。这样很快鲁班媳妇就怀孕了，但不知内情的鲁班父母以为是媳妇出轨，前去质问媳妇，媳妇只能把实话告诉了公婆。而鲁班他爹一听儿子竟然做出了这么神奇的玩具，立即童趣大发，自己在一天晚上偷偷坐上木鸢起飞了。结果他飞到了吴国，当地人看他从天而降，以为是妖怪，竟然把他给打死了……而这段故事前些年被电影《十全九美》改编成了开场桥段，相信很多朋友也是非常熟悉了。
此外，《酉阳杂俎》里的《尸穸（xī）》等章节讲述了大量鬼怪故事，其中的一些创意，比如瓶中婴孩、墓中飞焰和跳舞僵尸等可以说也都对现代的很多盗墓、玄幻和僵尸题材文艺作品形成了很多影响。
《酉阳杂俎》对《聊斋志异》的内容也有影响
当然，古代文学作品里有一些玄幻内容被现代作品所借鉴也是比较正常的情况，毕竟玄幻这种题材本来就是一种古老的文学类型。但《酉阳杂俎》中除了有大量玄幻内容外，竟然还有一些有科幻色彩的作品。比如其中的《天咫》篇。
在《天咫》篇中，有一个被设定在唐文宗（公元827-840年）时期发生的故事。当时有两个人一同在今天河南的嵩山玩耍，突然遇到了一个白衣人。他俩向白衣人问路，同时问白衣人是哪里人，结果白衣人竟然说自己的来自月亮，并说月亮其实是个球体，表面凹凸不平，太阳光照在上面会产生阴影（月势如丸，其影，日烁其凸处也）。还说月球上住有8万2000户，自己家就是其中之一。之后他给问路的两人指明了道路，还给了他们能够让人一生不生病的玉屑饭，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天咫》里对月球的描绘类似近代科幻作品
而这个短篇里不仅有近代科幻作品中的流行元素外星人，而且还包含两个超越时代的月球知识点，即月亮的光来自太阳以及月球表面存在凹凸不平的复杂地形。而现代主流观点认为，生活在公元15世纪的意大利奇人达·芬奇是第一个从近代科学角度认识到月球本身不发光，其光亮来自于太阳的人。而月球表面存在环形山等复杂地形则更是在公元17世纪著名天文学家伽利略改进望远镜之后才发现的。
当然，《天咫》篇的这个故事和近代科学发现高度一致也不能说明当时段成式真的对月球有了超越时代的了解，毕竟这只是一篇幻想式的文学创作，甚至是段成式从其它古籍中转述的故事。但即使从一篇科幻小说的角度来看，《天咫》篇的这个故事也绝对堪称一篇对未来科学发现预测相当精准的科幻精典了。
《酉阳杂俎》对西洋和东洋的奇特影响
除了对后世中国文学作品的深入影响之外，近代的一些学者还惊讶地发现，《酉阳杂俎》甚至可能对欧洲的文学精典也产生过一些影响，而其中最为有趣的就是《叶限》这个故事。《叶限》是《酉阳杂俎》后10卷（有时被称为《酉阳杂俎》续集）中的一篇内容。在上下文叙述中，段成式说这个故事是他从自己家原来的一个下人，来自广西邕州的李士元那里听来的。
这个故事说，在秦汉以前，南方有个姓吴的洞主，娶了两个妻子，长妻为她生了个女儿，名叫叶限。后来洞主的长妻和他自己先后去世，长妻的女儿叶限就只能跟随后妈以及后妈的女儿一同生活，这时后妈就开始虐待叶限，经常让她上高山砍柴或者到深潭打水。
《酉阳杂俎》在海外产生了奇特的影响
而叶限在一次打水时抓到了一条金鱼，就偷偷把它养了起来。但后来这条金鱼长大，被叶限的后妈发现。后妈故意差遣叶限去百里之外的深潭打水，之后把已经长到1丈多长的金鱼抓住并煮熟吃了。
而叶限回来之后找不到鱼，非常伤心，这时个穿粗布衣的天神下凡，告诉了叶限真相，又说只要叶限能把鱼骨找回来藏在屋里，对鱼骨许任何愿望都能实现。叶限照做发现果然如此。不久后，洞中过节，后妈带着自己的女儿去狂欢，让叶限看家。叶限则很快穿上向鱼骨求来的漂亮衣服和金银丝鞋，也去参加狂欢了。
但她很快被后妈的女儿发现，在慌忙往家跑时遗失了一只金丝鞋。这只鞋子被洞里人捡到，卖给了附近强盛岛国陀汗国的国王。而国王很快让全国女孩试穿鞋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合脚。之后国王来到叶限所生活的洞中，挨家找女孩试穿这只金银丝鞋。
欧洲古画里的“灰姑娘”
而叶限当然是唯一能穿上金银丝鞋的女孩。而且她美若天仙，让国王一见倾心，就把叶限和她的鱼骨带回了陀汗国。而之前虐待叶限的后妈母女则被处死。之后国王天天向鱼骨许愿，又得到了许多珠宝。但当国王准备用这些珠宝供养军队讨伐叛军的时候，宝藏却被海水淹没了。
桃花石杂谈杂谈相信，即使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的朋友，看到这可能也都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恭喜您，您绝对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感觉的人。而最早产生这种感觉的人出现在100多年前的日本，名叫南方熊楠。这个人是一个民俗学者，1911年，他在看到叶限的故事之后，很快在《东京人类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公元九世纪中国典籍中所记载的灰姑娘故事》。
欧洲人画作中描绘的灰姑娘许愿场景
在论文里南方熊楠对叶限和灰姑娘的故事进行了详细对比，并明确指出之前人们都认为灰姑娘故事是欧洲独有的，而叶限的故事则可以让人大开眼界。
而此后许多东西方的学者经过研究发现，虽然类似灰姑娘的故事在埃及、日本和越南等世界多地的古代都曾出现过，但这些传说要么只是主人公身世与灰姑娘类似，要么是只有鞋子遗失和因鞋结缘等内容，总体上和灰姑娘的故事相差仍然很大。但《叶限》却是此类传说中唯一具有伶仃孤女-后母虐待-神仙介入-奇异鞋子-参加狂欢-遗失鞋子-王族获鞋-全城试鞋-最终通过试鞋找到孤女等等全套灰姑娘故事要素的古代故事。
《叶限》和《灰姑娘》故事情节惊人相似
而《叶限》写成的时间却足足要比欧洲最早的灰姑娘故事早了800多年，比现代流行的《格林童话》版早出现了接近1000年。所以《叶限》可能是《灰姑娘》原型的看法也得到了越来越多学者的认可。当然，段成式也确实有可能是在自己接触到的一些海外传说基础上创作出了《叶限》，但《叶限》在灰姑娘故事形成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还是基本没有疑问的了。
而叶限在海外的影响还不局限于此。刚才我们说到，日本学者南方熊楠是最早发现叶限和灰姑娘类似的学者之一，这也可以说明《酉阳杂俎》早在100多年前就已经引发了日本学术界的关注。而在近年，日本有学者还近一步提出，日本国歌中的部分歌词也可能是来源于《酉阳杂俎》。
日本现在的国歌名叫《君之代》，它虽然是在1999年才被日本正式确认为法定国歌，但其歌词却源于公元10世纪日本诗歌集《古今和歌集》中的一首短歌歌词。而《君之代》歌词的第二句是：
直至细石成巨岩
岩上生苔不止息
在2009年，日本青山学院大学有位名叫高田祐彦的学者提出，《酉阳杂俎·支诺皋中》里有一段话提到：
临江有一寺，寺前渔钓所聚。有渔子下网，举之重，坏网，视之，乃一石如拳。因乞寺僧置于佛殿中，石遂长不已，经年重四十斤。
意思是临江一座寺庙，很多渔夫会把打渔的用具放到寺庙前面。有一次有个渔夫在那拿渔网的时候，发现很沉，把渔网都拉坏了。结果一看发现那里面有块石头，如拳头大小。然后他请庙里的和尚把这块石头放到庙里。结果石头很快开始长大，只过去了一年就长到了40斤重。
细石成巨岩这个典故最早也有可能源自《酉阳杂俎》
而高田祐彦认为，《酉阳杂俎》里的这段描述，其实就是日本国歌里细石成巨岩这个典故最早的出处。虽然这种观点也仍然有争议，却也着实让《酉阳杂俎》的传奇色彩又增添一分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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